城乡发展规划应慎谈“中国特色”
作者: 无 | 发布时间: 2012/11/9 9:43:12 | 205次浏览
城乡发展规划应慎谈“中国特色”
多年对中国改革观察思考下来,总对“中国特色”这个词语十分纠结。中国的国民有无特色?有。但是依据中国国民的特色制定一整套管理国家的政策和法则规划,就该是一件慎重的事情。如果搞不好,很有可能放大了中国国民与其他国家的差异,或者又学了人家一些不适合自己的东西,都会有不好的结果。
就基本行为来说,不同国家的人不会有什么差异。一般人都有共性,例如,趋利的特性,逻辑思考的特性。原因应该很简单。如果人没有趋利的特性,也不懂得逻辑思考,在资源稀缺的世界上,就会被淘汰。人进化过程中要和其他物种竞争,因人的胜利,就在人的身体里固定了趋利避害和逻辑思考的遗传基因。但人作为社会性的动物,其趋利避害的行为有了一系列的约束,有自省的约束,也有外在的约束,被我们笼统称为文明。文明程度在不同族群之间就有了类别和程度的差异。决定这种差异的因素的确很复杂,有环境的因素,也有教育和制度的因素,更有宗教等历史传承的因素。
总的看,我们似乎高估了中国国民与其他国家国民的差异。上述复杂因素引起的差异如果发生在国民内部,人们多会以较为平常的心态对待,但跨出国界就不同了。在不同国家之间,国民来往不便,相互沟通少,彼此间就容易发生刻板印象,使国民间的实际差异在认识上被放大。如果政府和社会精英也大力强调国民差异,舆论宣传有了导向性,普通民众的心理隔阂就愈发增大。以这种舆论导向为背景来制定国家政策,不免出现问题。
这里举两个例子。
过去经常讲,说我们中国人有恋土情结,加之中国耕地少,农民人数多,所以中国不会有西方发达国家的那样的家庭农场,中国只适合发展精工细作的农业。这被看做由中国特色决定的农业发展路径。但是,这些年中国农业的变化证明,这个说法不大对头。中国农民和西方农民一样,耕作农田时也受利益支配。东北地区原来生产大豆,但我们的大豆因产量低,出油率低,成本比别人高,慢慢地就被农民放弃了。几年前我开始担心中国的小麦和玉米会不会也走大豆的路,现在看不是杞人忧天。中国西部很多地方早些年已经放弃种植小麦了。今年听到一个消息,华北平原少数地方的农民开始放弃小麦,一年只种一茬玉米,因为考虑到灌溉成本等因素,农民觉得这样做更划算。我们自己调查也发现,这些年小农户的粮食单产要低于大农户,前者并不愿意总是在农田精工细作。因为有关于“特色”的固化知识,农村改革30余年,国家也就没有出台系统的关于专业农户培育的政策。
一旦把某某“特色”固化为刻板印象,可能会在决策中会产生更大的偏差。还拿人地比例为例。说中国人多地少,必须节约耕地,于是就在城市规划中把生活居住用地的比例压得很低,一般会在25%左右。于是,除极少数人能利用政策空子获得独栋房屋之外,绝大部分居民被挤压在多层楼房之中。同时,城市的公共部门和企业占地却十分奢侈,以致中国城市的经济密度大约为日本的十分之一。这就造成了一个有“特色”的城市人口布局景观:城市总的人口密度低,但城市居住区人口密度高。
我曾经很不理解国在跨出熟人圈后心气躁动,动辄污言秽语、拳脚相向,全然看不到文明古国居民的绅士风范。后来阅读环境心理学文献才使我知道,这种情形与人口的居住密度有关。在城市,人们的居住密度与人们的友善程度呈反比。居住在独栋房屋,是人的心理健康的重要条件。所以,在发达国家的大部分城市,中产阶层都有独栋房屋可住,只有较小比例的低收入人群才住楼房。我们的决策者以想当然的理由,以为中国要走“有中国特色的城市化道路”,避免西方“居住分散、不得不买小轿车、浪费能源”的城市化道路,殊不知,中国人照样要买小轿车。每到“长假”,人们蜂拥出城,不是看风景,只是散心,纾解郁闷心情。我们看起来要避免西方的城市化道路,其实把西方的城市化优点给葬送了。西方的城市化是中产阶层的成长过程,由此给创造了社会稳定的基础;而我们的城市化却堵塞了中产阶层的成长的通道,给社会稳定埋下了隐患。其实,在这个问题上,我们不必自坠陷阱,硬给自己套上一个“有特色的紧箍咒”。中国差不多有150亿亩的国土,适宜人居住的国土也在50亿亩左右,如果能按以人为本的要求规划国土,调节好房地产市场,不仅耕地可以增加,大部分居民也可住上独栋房屋。
当然,中国的确有自己的特色。我们国家有几千年的文明史,期中大部分时期,我们建立了中央集权政府。这种情形的发端,也许与东亚大陆的地理形势有关。这个历史遗产要一分为二地看。我们能够形成国内的统一市场,避免了很多国家的部落分割,便可能得益于我们的历史遗产,因为分裂不得人心。但进一步发展又要求我们扩大地方自治,这种历史遗产又有负面影响。随着发展水平提高,人类的共性因素对我们的意义越来越重要,这就决定了我们还是要尽可能地使自己的制度和人类现代文明接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