为什么做好事这么难
作者: 无 | 发布时间: 2012/9/24 15:25:16 | 195次浏览
为什么做好事这么难
廖保平
华中师范大学武汉传媒学院一个大二的学生前两天跟我诉苦,说他利用假期打工得来的薪水和平时的积蓄,在学校免费为军训期间的新生提供矿泉水,动因是他军训的时候,曾希望有人能够给他送一瓶矿泉水。结果他的好心没好报,很新生对送上来的水拒之门外,有的学生认为他是打着公益的旗号搞商业活动,有人认为送的水会有毒,有的问是不是学校组织的,不是就不敢要。这给这位好心的学生很大打击——不就是想做点好事吗,没有想到这么难。
做好事不被领情,甚至被怀疑,遭拒绝,遭陷害,这种事情,我们见闻的不少。做好事者不被相信的理由各种各样,有反感公益活动搀杂商业利益的,也有对诚信的担忧。但说学校组织的就接受,学生个人组织的就抱持怀疑,这种心态颇为值得玩味。
这让人想起几年前,某个国际志愿者日,北京有几个志愿者想到某个街道去给孤寡老人洗冼衣服、做做家务什么的,然后就去联系街道办、居委会。居委会的大妈一听,就问,你们是哪个单位的?谁派你们来的?有介绍信吗?没有?自己志愿来的?那不行,就算我们介绍孤寡老人给你们,孤寡老人也不让你进门啊。几个志愿者就是没志愿成。
为什么会这样呢?因为他们不是单位或组织介绍去的,居委会不相信,孤寡老人更不相信。这里面有一个微妙的关系,即社会的“对话”往往是组织(单位)与组织(单位)的对话,彼此之间有一套“对话程式”。个人是依附于组织(单位)的,个人要与组织(单位)“对话”,必须经组织(单位)的介绍按排,履行某种“对话手续”,甚至个人与个人的某种“对话”,也要通过组织(单位)的“对话渠道”,绕开组织(单位)的“对话渠道”,“对话”往往难以进行,这个“对话”当然包括去学校、社区给学生、老人做好事。所以,居委会的大妈才会问志愿者有没有履行了“对话”手续,新生会问做好事的学生是不是“组织安排”的,哪怕是大二的学生自己掏钱做好事,也需要组织身份,或者借用组织“对话渠道”,学生才会接受。要是没有必要的“对话”手续,哪怕是做好事,首先也是不可信任的,人们对组织(单位)的信任远在对个人的信任之上。一个有单位有组织的人,而不是自由的,独立的人,更有可信度。
这也很好理解,我们习惯于服从组织安排,单位和组织曾经影响一个人工作、学习、生活,婚姻,甚至生老病死。我们习惯了组织化的安排,而组织也习惯安排一切。即便做公益、做好事这样的事情,也常要组织来安排。比如直到现在,慈善捐款,还经常看到行政组织来安排,然后各单位层层分包安排,仿佛不需要个人的主动自愿行为,只需要安排,然后不管个人内心接受不接受,捐款就是了。就是说,就连做好事也是组织承包的,个人在其中常常扮演一个配合的角色。
从这种看似平常的现象,我琢磨出一点,单位或组织(计划经济时代都带有行政色彩)是“公家”,既是“公家”,就是有公心的,为公的,天然地有利他精神,组织提倡做好事、做公益似乎天经地义。而个人呢,是私人,有私心,所以,它不相信你会有利他精神。可事实上,个人固然会利己,但也不排除有些人会利他,行政组织要做的,不是包办公益、好事,也不要求强迫个人做公益、做好事,只是为个人公益行为提供便利和空间,完全可以相信,会有大量的人出于利他精神去做公益、做好事。
现在,有了不少个人公益空间,但当原来的组织“对话体系”淡出之后,却出现了一个对话真空,加之不少人的头脑里还残留不少组织包办思维,个人与个人“对话”难以对接,也难以取得信任,而原来的组织“对话体系”仍起作用,要是那个大二的学生说矿泉水是学校组织免费供应的,保证被一抢而光。这同时说明,占公家的便宜是理所当然的,而私人自愿献上,却疑虑重重。这恰恰是不对的,公家的便宜不能以独占为能事,相反,只要是私人愿意奉献的,比如慈善家的支助,大方接受无妨。
现代社会是一个“小政府、大社会”的社会,行政组织会越来越退出许多不该管的领域,社会将有更多的自治空间,个人的公益行为会越来越多,我们不仅要接纳,而且还要建立一种个人公益的“对话机制”。